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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逃的脚步踏碎了晨露,神机营的士兵们背着空了大半的火药箱,喘着粗气在山道上狂奔。赵小五的靴子磨破了个洞,血渍在石板路上拖出淡淡的痕迹,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掉队——方才在野狼谷,是凌云把他从落马的鞑靼骑兵刀下拽了出来。 “往左边的岔路走!”凌云跑在最前面,手里的军用指南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这是他从空投箱里翻出的物件,在这没有地标的群山里,比任何向导都可靠。 杨威的骑兵紧随其后,长枪斜指地面,马蹄扬起的碎石打在崖壁上噼啪作响。他回头望了一眼,烟尘已漫过山脊,隐约能听见鞑靼人的呼喝声:“抓住那个黑甲的!小王子有赏!” “他们追得真紧!”杨威急道,“凌教习,狼山嘴还有多远再这么跑下去,弟兄们的力气都要耗尽了!” 凌云抬手看了眼指南针:“快了,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让骑兵殿后,每隔百丈放一支响箭,给后面的援军报信。” 山梁后的景象豁然开朗——一道u形山谷横在眼前,两侧是刀削般的峭壁,谷底铺着厚厚的枯叶,只有中间一条窄道通向谷外。谷口的巨石上刻着三个模糊的大字:狼山嘴。 “就是这儿!”凌云猛地停住脚步,指着左侧峭壁上的天然石窟,“神机营的人进石窟,用燧发铳封锁谷口!杨将军带骑兵去右侧坡地,把马拴在树林里,人藏进灌木丛!”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神机营的人手脚麻利地钻进石窟,将燧发铳架在岩缝间;骑兵们则牵着马钻进密林,马蹄裹上麻布,瞬间没了声息。那些跟随逃亡的鞑靼降兵有些发懵,被通事喝令着搬来几块巨石,堵在谷口仅容两马并行的地方。 凌云爬上峭壁最高处的一块突出岩石,m24的瞄准镜缓缓扫过谷外的山道。阳光穿过薄雾,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正好掩护了埋伏的士兵。他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干涩的口感让他想起穿越前的最后一顿军粮——也是这样在潜伏点,嚼着饼干等待目标出现。 “来了!”杨威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紧张。 烟尘从山道尽头涌来,巴图蒙克的银甲在朝阳下格外刺眼。他显然没把这道山谷放在眼里,挥舞着弯刀冲在最前面,身后的骑兵簇拥着他,像一股银色的洪流,势要将前面的猎物碾成齑粉。 “放慢速度!”凌云低声下令,“等他们全部进入谷中再动手!” 石窟里的士兵屏住呼吸,手指扣在燧发铳的扳机上。赵小五的额头上渗着冷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他悄悄转头,看见凌云趴在岩石上,脊梁挺得像块钢板,瞄准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 当先的鞑靼骑兵冲进谷口,马蹄踏在枯叶上发出沙沙声。他们警惕地环顾四周,见两侧峭壁光秃秃的,只有几只山雀惊飞,便放松了警惕,高声呼喝着催促后面的人加快速度。 五百、一千、两千……越来越多的鞑靼人涌入山谷,狭窄的通道很快被塞满。巴图蒙克勒住马,在谷中停下,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人呢难道跑错路了” 他话音未落,凌云突然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山谷里炸响,回音撞在峭壁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跑在最后的鞑靼百夫长应声落马,胸口的皮甲被打出个窟窿,鲜血汩汩地往枯叶里渗。 “有埋伏!”惊叫声瞬间炸响。 “放!”凌云的吼声紧随其后。 石窟里的燧发铳同时开火,铅弹如骤雨般泼向谷中密集的人群。鞑靼人挤在窄道里,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战马嘶鸣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 “杀出去!”巴图蒙克怒吼着挥舞弯刀,试图组织突围。但谷口被巨石堵着,两侧是峭壁,唯一的出口被神机营的火力死死封住,骑兵们乱成一团,互相踩踏,反而死伤更多。 “滚石!”凌云又喊。 早已准备好的巨石从峭壁上滚下,轰隆声中,好几名试图攀爬峭壁的鞑靼人被砸得粉身碎骨。谷底的尸体越堆越高,渐渐堵住了后半段的通道,把鞑靼人分割成两段。 “右侧的骑兵!”凌云对着下方比划手势,“冲!” 杨威从灌木丛里跃出,高举长枪:“杀!” 两百名骑兵如猛虎下山,从右侧坡地猛冲而下,马刀在阳光下划出雪亮的弧线,直劈被分割在谷口的鞑靼人。那些人刚被燧发铳打懵,哪里挡得住骑兵冲锋,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惨叫着往谷内退去。 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神机营的士兵在石窟里轮流射击,铅弹打完了就往下扔石头;骑兵则在谷口与残余的鞑靼人厮杀,马刀起落间,不断有人头滚落。那些鞑靼降兵也红了眼,捡起地上的弯刀跟着砍杀——他们大多是被强征的牧民,对巴图蒙克本就积怨已久。 凌云趴在岩石上,冷静地扣动扳机。他的目标始终是那些试图组织抵抗的头目,每一枪都精准无比。巴图蒙克身边的几个万户接连落马,吓得他连连后退,躲在几名亲卫身后,再也不敢露头。 就在这时,谷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夹杂着熟悉的明军号子。 “是援军!”杨威兴奋地大喊,“父亲的人到了!” 凌云抬头望去,只见杨洪亲率宣府卫的主力从谷外杀了进来,红旗如林,刀枪如织,与谷内的骑兵前后夹击,把剩下的鞑靼人团团围住。 巴图蒙克见大势已去,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牛角号,用力吹响。低沉的号声在山谷里回荡,那些负隅顽抗的鞑靼人像是疯了一样,放弃抵抗,转而用弯刀砍向自己的战马。 “他想干什么”杨威愣住了。 “不好!”凌云猛地站起身,“他要炸马尸堵住谷口,趁乱突围!” 果然,鞑靼人将战马尸体堆在谷中,又泼上随身携带的火油,一支火箭射去,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挡住了明军的视线。 “拦住他!”凌云大喊着从峭壁上滑下,落地时踉跄了几步,顺势捡起地上的一把弯刀。 杨威也反应过来,带着骑兵冲过火海,却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等烟雾稍散,谷内的鞑靼人已不见了踪影——原来峭壁上有几处隐秘的山洞,巴图蒙克带着残部从山洞逃了出去。 “追!”杨洪怒吼着就要下令。 “别追了。”凌云按住他的肩膀,指着地上的血迹,“他们跑不远,山洞通向山后的荒原,那里是咱们的地盘,派斥候跟着就行。” 他看向仍在燃烧的马尸,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眼神平静得可怕:“这次能把五千铁骑打成这样,已经够了。” 战斗结束时,日头已过正午。狼山嘴的谷底铺满了鞑靼人的尸体,血腥味混着焦糊味,在山谷里久久不散。神机营的士兵们瘫坐在石窟前,有的在擦拭燧发铳,有的在包扎伤口,脸上却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杨洪清点战果,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斩杀鞑靼三千余人,俘虏八百,缴获战马两千匹,还有巴图蒙克的银甲和狼牙旗!这是宣府卫近十年来最大的胜仗!” 杨威拿着那面染血的狼牙旗跑过来,旗面上的苍狼图案被铅弹打穿了好几个洞:“凌教习,你看!这旗可是鞑靼人的圣物,巴图蒙克丢了它,回去要被草原各部耻笑的!” 凌云接过旗,却没看,目光落在那些鞑靼降兵身上。他们正蹲在地上,用石块敲砸着缴获的鞑靼弯刀,像是在发泄什么。 “把这些降兵编入辅兵营吧。”凌云对杨洪道,“给他们发粮,教他们用燧发铳,总比杀了强。” 杨洪有些犹豫:“他们是鞑靼人……” “在战场上,只有活人和死人,没有鞑靼人和汉人。”凌云打断他,“咱们守的是这片土地,不是哪一族的偏见。” 杨洪看着他年轻却坚定的脸,忽然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 夕阳西下时,狼山嘴燃起了篝火。神机营的士兵和宣府卫的骑兵围坐在一起,分食着烤马肉,谈论着白天的战斗。赵小五不知从哪摸来个酒葫芦,递到凌云面前:“教习,尝尝这是杨将军赏的,说是上好的烧刀子。” 凌云接过葫芦,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暖意顺着血管蔓延开来。他望着远处的荒原,巴图蒙克逃跑的方向已是一片暮色。他知道,这次胜仗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鞑靼人还会卷土重来,张永的阴谋也不会就此罢休。 但他并不畏惧。 狼山嘴的硝烟渐渐散去,峭壁上的弹痕和谷底的血迹,会在风雨中慢慢淡去。但那些握过燧发铳的手,那些在生死间做出的抉择,却会像种子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凌云举起酒葫芦,对着夕阳的方向,轻轻碰了一下。 为了那些倒下的弟兄,为了那些还在守望的烽燧,也为了自己在这乱世中,越来越清晰的立身之道。 夜色渐深,狼山嘴的篝火却越烧越旺,照亮了一张张年轻的脸。他们或许不知道,这场发生在正德十二年的伏击战,会成为应州大捷的关键一环,更不知道,那个背着怪枪的年轻人,正用一发发子弹,悄悄改写着历史的轨迹。 而属于凌云的故事,才刚刚走到中途。前路还有更多的风雨,更多的抉择,但他知道,只要手中的枪还能打响,心中的信念还未熄灭,他就会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