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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干河的水流在船底打着旋,凌云趴在货箱后面,指尖漫过枪管上凝结的水珠。这是艘从宣府驶来的漕船,船工们都被捆在甲板角落,嘴里塞着粗布,眼神里的恐惧像被雨水打湿的柴火,明明灭灭。 “凌哥,前面就是鞑靼人的水寨了。”王二狗的声音从桅杆后传来,少年用桐油布裹着身子,活像个油桶,手里还攥着半截从“三眼”死士身上搜来的短铳——枪管被他用锉刀磨短了,塞进靴筒正好。 凌云没应声,瞄准镜里的水寨轮廓越来越清晰。木桩围起的寨墙插着狼头旗,十几个鞑靼兵正举着牛角弓巡逻,船头的了望塔上,个戴着铜盔的家伙正用望远镜往这边看——那望远镜的黄铜镜筒在阳光下闪着光,和红盐池沉船里的佛郎机铳是一个路子。 “望远镜是西洋货。”凌云对着喉震麦低语,“说明水寨里有欧洲雇佣兵,注意他们的火铳射程。” 漕船慢慢靠近寨门,守寨的鞑靼兵吆喝着让停船。船老大是个留着山羊胡的汉子,被黑袍人用刀架着脖子,哆哆嗦嗦地喊:“是……是送粮草的,周千户让送来的!” 黑袍人就是从暗河跑掉的那个“三眼”死士,此刻正用短铳顶着船老大的后腰,眼神像毒蛇般盯着寨门。凌云注意到,他腰间的皮囊鼓鼓囊囊,露出的边角泛着蓝绿色——是“地脉”石碎片,看来这死士想把石头直接交给水寨头领。 “搜船!”寨门后的鞑靼百夫长挥了挥手,十几个兵丁跳上漕船,刀鞘敲得货箱砰砰响。他们显然没把这船粮草放在眼里,手在粮袋上随便摸了摸,就往船舱钻,想找找有没有藏着的酒肉。 “机会来了。”凌云的手指搭上扳机,瞄准镜锁定了望塔上的铜盔——那家伙的望远镜正对着货箱,再晚一秒就要被发现。 枪响时,王二狗的短铳也同时开火。铜盔从了望塔上栽下来的瞬间,少年的子弹打在寨门的木栓上,木栓崩飞,漕船顺势撞开寨门,冲进水寨。 “有埋伏!”黑袍人嘶吼着调转短铳,却被船老大猛地一肘撞在肚子上。凌云趁机扑过去,枪托砸在他的手腕,短铳掉进河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皮囊里的“地脉”石碎片,蓝绿色光晕突然暴涨,将半个船舱染得诡异。 “这石头……”船老大看得直咋舌,“和三年前沉在红盐池的‘圣物’一个样!” 凌云没空细问,连续三发子弹解决掉冲来的鞑靼兵,对王二狗喊:“去把寨门的铁链砍断!别让他们把船困住!” 少年应声冲向绞盘,长柄斧劈在铁链上,火星溅到旁边的油桶上,竟燃起串小火苗。水寨里顿时乱成一锅粥,鞑靼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弓箭像雨点般射在漕船的帆布上,扎出密密麻麻的窟窿。 “船老大!往火药库撞!”凌云指着水寨最里面的石屋,那里堆着的木桶露出半截引线,显然是存放火药的地方,“撞开它!” 船老大也是条汉子,抹了把脸上的血,猛舵盘,漕船像头疯牛般冲向石屋。“轰隆”一声,石屋的墙被撞开个大洞,火药桶滚出来,被王二狗扔出的火把点燃,整座水寨瞬间变成火海。 混乱中,凌云看到个穿西洋铠甲的身影正往寨后的小船跑,怀里抱着个十字架,上面镶着的红宝石和血玉戒指的红光如出一辙。“是欧洲雇佣兵的头领!”他对着麦喊,同时追了上去。 那头领跑得极快,铠甲在火光中像块烧红的烙铁,眼看就要跳上小船,却被突然倒塌的寨墙砸中腿。凌云冲过去时,正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个羊皮卷,塞进嘴里想咽下去。 “吐出来!”凌云用枪指着他的咽喉,靴底踩在他受伤的腿上,疼得那家伙直哆嗦。 羊皮卷被拽出来时,还沾着唾液,上面画着张地图,标注着从桑干河到克鲁伦河的水路,每个渡口都画着三眼图腾——原来“三眼”教早就打通了从应州到鞑靼王庭的通道,“地脉”石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凌云的枪口又往下压了压。 头领的中文比之前的欧洲人流利些,眼神里却满是疯狂:“打开裂隙……把‘主’接回来……”他突然笑起来,“你们阻止不了的,应州城的青岩下,埋着‘主’的祭坛,七月初七的子时,只要用‘地脉’石和百具活祭……” “闭嘴!”凌云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疯话。他想起盐池里的骨殖,想起窑厂里哭泣的孩子,这些所谓的“信徒”,不过是把人命当成献祭的筹码。 水寨的火药库再次爆炸,气浪将两人掀翻在地。凌云爬起来时,发现那头领竟咬碎了藏在牙里的毒药,嘴角溢出黑血,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凌哥!火太大了!快走!”王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少年正拖着船老大往最后一艘没着火的小船跑,“船要沉了!” 凌云最后看了眼那具西洋铠甲,将羊皮卷揣进怀里,转身跟着跳上小船。船老大奋力划桨,小船像片叶子般穿过火海,身后的水寨在爆炸声中渐渐沉入桑干河,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道巨大的狼烟。 坐在摇晃的小船上,凌云摸出羊皮卷,借着月光展开。地图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星图,标注着“紫微四枢”的位置,其中“天玑”位的应州城旁,用红笔写着行小字:“血月当空,裂隙自开”。 “血月”他皱起眉,抬头看向夜空,月亮正被乌云一点点吞噬,露出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光。 “那是月食。”船老大喘着气说,“老人们说,血月出现时,阴阳失调,容易出怪事。” 凌云的心沉了沉。七月初七,血月当空,紫微四枢的能量达到顶峰,再加上“地脉”石和活祭……沈炼和欧洲人没说谎,那天的应州城,恐怕真要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小船顺流而下,渐渐远离了燃烧的水寨。王二狗靠在船舷上睡着了,脸上还沾着烟灰,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截磨短的短铳。船老大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桨声在寂静的河面上荡开圈圈涟漪。 凌云望着应州城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像串散落的珍珠,在夜色中安静地闪烁。他知道,回去之后,等待他的将是更艰巨的挑战——找出青岩下的祭坛,阻止“三眼”教的血祭,守护那些灯火背后的生命。 但他不怕。就像这桑干河的水,无论遇到多少礁石险滩,终究会奔向前方。他的立身之道,或许就是在这一次次的阻挡与守护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河流。 小船划过水面,留下道浅浅的痕迹,很快就被水流抚平,像从未经过。只有那道冲天的狼烟,还在夜空中飘荡,提醒着人们刚刚发生的激战,以及即将到来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