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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城的更鼓声敲过二更，凌云仍在青岩下的密道里匍匐前进。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前方潮湿的岩壁，上面布满凿刻的痕迹，和红盐池沉船里的星图如出一辙。他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密道里被无限放大，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凌哥，氧气快不够了。”王二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背着的氧气瓶压力表指针已经滑向红色区域——这是从空投箱里找到的应急装备，本是为高原作战准备的，此刻却成了密道探险的关键。 凌云抬手看了眼战术手表，他们已经在密道里钻了两个时辰。从桑干河返回后，他根据羊皮卷上的标注，在青岩西侧的槐树下找到了密道入口，入口的石板上刻着“紫微祭坛”四个篆字，笔画间还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再往前五十米。”凌云的声音压得很低，手电光扫过岩壁上的标记，最后一个三眼图腾旁刻着个向下的箭头，“祭坛应该就在下面。” 密道突然变得开阔，一股混合着腐朽与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凌云关掉手电，夜视仪的绿色画面里，一座圆形的石台赫然出现在眼前，石台边缘立着十二根石柱，柱身上缠绕着雕刻的蛇形花纹，每只蛇眼都嵌着块暗红色的晶石，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这就是……‘主’的祭坛”王二狗的声音带着颤抖，氧气瓶的嘶嘶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凌云没有说话，夜视仪里的画面让他脊背发凉。石台中央的凹槽里，积着半槽黑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凹槽边缘刻着的星图与青岩上的裂痕完全吻合——这里就是“血祭”的阵眼，只要将“地脉”石碎片放入凹槽，再注入足够的鲜血，就能与青岩的星图共振。 十二根石柱的基座旁，散落着些腐朽的骨骼，看尺寸像是孩童的。凌云捡起块颅骨，骨缝里还嵌着点翠的残片，和“夜枭”沈炼的扇坠材质相同。 “‘三眼’教早就开始准备了。”凌云将颅骨放回原处，“这些孩子，恐怕是前几年失踪的。” 王二狗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夜视仪里，石台东侧的阴影里有个黑影在动。凌云迅速举起枪，瞄准镜里，那黑影缓缓转过身，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是欧洲雇佣兵头领的副手，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终于来了。”副手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手里把玩着块“地脉”石碎片，蓝绿色的光晕映着他的脸，“主说，会有异乡人来阻止伟大的降临，看来就是你们。” “主”凌云冷笑，“是你们编造出来的魔鬼吧。” “不！是救赎！”副手突然激动起来，将石片举向空中，“等血月升起，主从裂隙中降临，所有的苦难都会消失，我们将获得永恒的生命！” 他猛地将石片扔进凹槽，黑褐色的液体瞬间沸腾起来，十二根石柱上的蛇眼晶石同时亮起，红光顺着星图的刻痕蔓延，与青岩的裂痕遥相呼应。密道开始剧烈震颤，头顶的碎石簌簌落下。 “快阻止他！”王二狗摘下氧气瓶，掏出短铳就要射击，却被凌云按住。 “他在拖延时间。”凌云的目光扫过副手身后的石门，门缝里透出越来越亮的红光，“门后有东西。” 话音未落，石门“轰隆”一声打开，十几个黑袍人推着三辆囚车走出来，车里关着的正是白天在卫所失踪的孩童，个个面色惨白，显然被下了药。“最后十二份祭品，”副手的声音带着疯狂，“只要他们的血注入凹槽，仪式就完成了！” 黑袍人举起刀，就要砍向囚车的锁。凌云不再犹豫，手枪连开三枪，精准地打断了刀链。王二狗趁机冲过去，用斧柄砸向黑袍人的手腕，少年的动作比在桑干河时更利落，显然是把这几天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密道里的混战瞬间爆发。凌云的子弹很快打光，他抄起根断裂的石柱，砸碎了两个黑袍人的头骨。凹槽里的液体越沸越烈，红光已经漫过脚踝，触到皮肤时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疼。 “凌哥！石柱在往下陷！”王二狗的声音带着急劲，少年正抱着个孩子往石门退，“祭坛要塌了！” 凌云回头，果然看到十二根石柱在红光中慢慢下沉，凹槽里的液体已经没过膝盖，散发出的蒸汽让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抓住最后一个孩子，突然注意到副手正抱着块更大的“地脉”石碎片，往凹槽中央跳——他想自己做祭品，强行完成仪式。 “拦住他！”凌云将孩子推向王二狗，自己则扑向副手。两人在沸腾的液体里扭打起来，石片的蓝绿色光晕刺得人睁不开眼。 “主会记住我的！”副手嘶吼着将石片往凌云怀里塞，像是要把邪力传给他。凌云猛地发力，将他摁进液体里，看着他在红光中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快走！”凌云抓起孩子，跟着王二狗往密道入口跑。身后的祭坛在红光中彻底坍塌，十二根石柱轰然倒下，将凹槽掩埋在碎石之下。 冲出密道时，血月正好爬上夜空，暗红色的月光将应州城染成诡异的颜色。青岩的裂痕已经闭合，但残留的红光仍在石缝间流转，像道未愈的伤疤。 “孩子们没事吧”凌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左肋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染红了衣襟。 “都没事，就是吓着了。”王二狗抱着个小女孩，正用袖子擦她脸上的泪，“凌哥，仪式……失败了” 凌云抬头看向血月，月光中的红光正在慢慢褪去。“暂时失败了。”他摸出那半块从副手身上搜来的“地脉”石碎片，石片已经失去光泽，像块普通的石头，“但‘三眼’教的根基还在，只要还有人相信所谓的‘主’，他们就会卷土重来。” 远处传来李嵩带着民壮赶来的声音，火把的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像条温暖的河。凌云看着那些晃动的光点，突然觉得，或许对抗邪力的最好办法，不是毁掉祭坛，而是守护好这些光——这些由生命和希望组成的光。 他将石片碎片扔进槐树下的土坑，用脚踩实。“回去吧。”他对王二狗说，“孩子们该饿了，让伙夫做点热粥。” 少年点点头，牵着孩子们往火把的方向走。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道顽强生长的嫩芽。 凌云最后看了眼青岩，裂痕闭合的地方留下道浅白色的印记，和之前星图的痕迹重叠在一起，像个巨大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应州城的夜空。他知道，这不是结束，但只要还有明天的太阳，他就有勇气继续守下去。 因为这，就是他在这片土地上，找到的最坚定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