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途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从西巷出来时,日头已过正午,老巷里的晨雾彻底散尽,青砖路面被晒得发烫,空气中飘着隔壁早点摊残留的油香,混着远处梧桐叶的清苦,竟让林砚生出几分 “劫后余生” 的恍惚。 他攥着那个装着照片和信件的桃木盒子,指尖仍能感受到盒子表面的粗糙与微凉 —— 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和沈砚之、晚卿错过的一辈子一样,沉甸甸的。胸口的阴冷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暖意,顺着血脉缓缓流动,偶尔会在指尖汇聚,让他下意识地想去捏几张纸片,指尖甚至会不自觉地勾勒出纸人的轮廓 —— 这便是反噬的初显,苏晚说的没错,每解锁一种术法,亡者的习惯就会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他的骨血。 林砚用力攥了攥手心,强迫自己收回思绪,按照苏晚昨晚的指引,朝着城郊的望戏村走去。望戏村,光听名字就知与戏班有关,据说当年庆和班的不少艺人,年老后都隐居在这个村子里,沈砚之战乱归来,也选择了在这里落脚,直到几年前去世。 去往望戏村的路并不好走,出了老城区,便是蜿蜒的土路,两旁是成片的玉米地,风一吹,玉米叶 “沙沙” 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偶尔还会有几只麻雀从地里惊飞,翅膀扑棱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格外清晰。林砚背着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渡厄册、镇灵纸人,还有那件从戏班带出来的红嫁衣碎片 —— 他想,烧些晚卿生前的东西给她,或许她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真正穿上属于自己的嫁衣。 路上行人稀少,偶尔遇到几个赶集归来的村民,大多是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林砚试着向一个牵着牛的老农问路,老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只含糊地指了指前方,便牵着牛快步离开了,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这种异样的警惕,让林砚心里泛起一丝疑惑。望戏村,难道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远处终于出现了一片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下,村口立着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身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符咒,又像是岁月的刻痕。走近了才发现,村子里静得出奇,连狗吠声都没有,家家户户的院门大多紧闭着,偶尔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却看不到有人走动,整个村子像是一座沉睡的孤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砚站在村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疑惑,朝着村子里走去。脚下的土路被踩得夯实,两旁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几十年前的标语,字迹模糊,却依稀能辨认出 “阶级斗争”“劳动最光荣” 等字样,与村子的破败相得益彰。 他沿着主路往前走,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手里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镇灵纸人。不知为何,越是走进村子深处,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那种熟悉的阴冷气息,又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虽然很淡,却足以让他浑身紧绷 —— 这气息,和庆和班戏台上的气息很像,却又多了一丝腐朽的骨香,像是深埋地下的亡魂,正在慢慢苏醒。 “有人吗” 林砚停下脚步,轻声喊了一句,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屋檐的 “呜呜” 声,像是亡魂的呜咽。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墙角下,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蓝布衫,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针线筐,正低着头,慢悠悠地缝补着什么。她的动作很缓慢,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浑浊,整个人像是与周围的破败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林砚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老婆婆,您好,我想问一下,您知道沈砚之老先生的坟墓在哪里吗” 老婆婆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林砚,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警惕,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她打量了林砚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岁月沧桑:“沈砚之你找他做什么” “我…… 我是他的故人,” 林砚斟酌着措辞,没有说出渡厄人的身份,只含糊地说道,“他生前有一些东西,没能交给故人,我想烧给他,了却他的心愿。” 老婆婆的目光落在林砚手里的桃木盒子上,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过了良久,她才缓缓抬起手,指了指村子后山的方向,声音依旧沙哑:“后山的乱葬岗,最里面那棵老柏树下,就是他的坟。几十年了,没人去看过他,也没人敢去。” “没人敢去” 林砚皱了皱眉,“为什么” 老婆婆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又带着一丝惋惜,重新低下头,继续缝补手里的东西,任凭林砚再怎么追问,都不再开口,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林砚的幻觉。 林砚看着老婆婆决绝的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低声说了句 “谢谢”,转身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望戏村的村民,似乎都在惧怕着什么,而沈砚之的坟墓,又为何没人敢去 后山就在村子的尽头,山路崎岖,杂草丛生,空气中的阴冷气息越来越浓,那股腐朽的骨香,也变得愈发清晰,呛得林砚有些不适。乱葬岗果然如老婆婆所说,荒草丛生,坟茔遍地,大多是没有墓碑的土坟,风吹过杂草,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偶尔还能看到散落的棺木碎片和白骨,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砚强忍着心底的恐惧,按照老婆婆的指引,朝着乱葬岗最里面走去。越往深处走,阴冷气息就越浓,甚至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让他浑身发冷,汗毛倒竖。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镇灵纸人,一股微弱的暖意传来,稍微缓解了他心底的恐惧。 终于,在乱葬岗的最深处,他看到了那棵老柏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遮住了整片天空,树下果然有一座小小的土坟,没有墓碑,没有坟包,只有一堆隆起的泥土,上面长满了杂草,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而在坟前,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皮影,已经褪色发黑,皮影的造型,是一个穿着青衫的老生,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是沈砚之当年在戏班里扮演的角色。皮影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纸人,穿着红嫁衣,眉眼模糊,显然是有人来过这里,并且留下了这些东西。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跳,是谁来过这里是苏晚吗还是其他的渡厄行当的人 他走到土坟前,弯腰拨开坟上的杂草,轻轻蹲了下来,将手里的桃木盒子放在坟前,缓缓打开。泛黄的老照片上,沈砚之和晚卿并肩而立,笑容青涩而幸福,与眼前的荒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砚拿起照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涩。 “沈先生,晚卿的执念,我已经帮她化解了,” 林砚轻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乱葬岗里格外清晰,“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这些信,是你当年写给她的,她到死都没有收到,现在,我烧给你们,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好好相守,再也没有遗憾。” 说完,他从行囊里拿出打火机,又拿出几张黄纸,将照片和信件放在黄纸上,小心翼翼地点燃。火苗 “腾” 地一下窜了起来,温暖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也驱散了些许阴冷气息。纸张燃烧的 “噼啪” 声,在寂静的乱葬岗里格外清晰,黑色的纸灰随风飘散,像是晚卿和沈砚之的魂魄,在火焰中相拥。 就在照片和信件快要烧完的时候,林砚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缓,像是有人在慢慢靠近。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随风晃动的杂草和散落的白骨。 是错觉吗 林砚皱了皱眉,刚想转过头,却突然看到,坟前的那个皮影,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不是被风吹的,风很小,根本不足以吹动它那僵硬的木质骨架。是它自己,缓缓抬起了手里的折扇,轻轻扇动着,动作缓慢而优雅,像是沈砚之当年在戏台上表演的样子。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小小的纸人,也突然动了起来,慢慢走到皮影的身边,抬起手,像是在抚摸皮影的脸颊,动作温柔而缠绵,像是晚卿在与沈砚之相拥。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沈砚之和晚卿的魂魄,真的在这里相聚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渡厄册,微微发热,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从渡厄册里散发出来,与周围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拿出渡厄册,打开一看,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慢慢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 「渡厄第二桩,皮影缠魂,执念初现,线索:北关老影社。」 皮影缠魂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沉,看来,他的下一桩渡厄任务,已经开始了。而这望戏村的诡异,沈砚之坟前的皮影和纸人,恐怕都与这 “皮影缠魂” 的诡事有关。 就在他想要收起渡厄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苍老而惊慌的声音:“小伙子,你快离开这里!这里不能久留!” 林砚猛地回头,看到刚才那个在村口缝补的老婆婆,正拄着一根拐杖,跌跌撞撞地朝着他跑来,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老婆婆,怎么了” 林砚站起身,疑惑地问道。 老婆婆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拽着他往山下走,声音颤抖着:“快走!天黑之前一定要离开后山!不然…… 不然你会被缠上的!那些皮影,那些纸人,都是不祥之物!” “皮影纸人” 林砚抓住老婆婆的手,问道,“您说的是坟前的皮影和纸人吗是谁放在这里的” 老婆婆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的恐惧更浓了,她摇着头,不敢回头看那座土坟,只是一个劲地拽着林砚往山下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总之你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砚看着老婆婆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无论他怎么追问,老婆婆都只是摇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无奈之下,他只能任由老婆婆拽着,朝着山下走去。 走到山脚下时,林砚回头看了一眼乱葬岗的方向,只见那棵老柏树下,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纸灰,而那个皮影和纸人,却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股莫名的寒意,再次顺着脊椎往上窜,钻进了头皮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这望戏村,这后山的乱葬岗,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恐怕与他接下来要面对的 “皮影缠魂” 诡事,有着密切的关系。 跟着老婆婆回到村子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村子里依旧静得出奇,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院门,连灯光都很少亮起,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小伙子,你今晚就别在这里停留了,赶紧下山吧,” 老婆婆将林砚送到村口,语气急切地说道,“记住,以后再也不要来望戏村了,更不要去后山的乱葬岗。” “老婆婆,我想知道,村子里的人,到底在惧怕什么” 林砚看着老婆婆,认真地问道,“还有沈砚之老先生,他生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老婆婆的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惋惜,还有一丝愧疚。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几十年前,望戏村来了一群皮影戏艺人,他们在村里搭台唱戏,可没想到,戏唱到一半,所有的艺人都突然不见了,只剩下一堆皮影。从那以后,村子里就开始发生怪事,每到深夜,就能听到皮影戏的声音,还有人看到,那些皮影在村子里游荡,凡是遇到皮影的人,都会被缠上,最后变得疯疯癫癫,要么就是离奇失踪……” “沈砚之老先生,当年就是因为看到了那些皮影,才变得沉默寡言,隐居在这里,再也不提唱戏的事情。他去世后,村里没人敢去给他上坟,就是怕遇到那些皮影……” 说到这里,老婆婆的声音开始颤抖,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摆了摆手,转身朝着村子里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砚站在村口,看着老婆婆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皮影戏艺人离奇失踪,皮影缠人,村民失踪……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而渡厄册上的 “皮影缠魂”,恐怕就是指这些失踪的皮影戏艺人的执念,化作了诡物,在村子里游荡,缠上了无辜的人。 看来,北关老影社,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了淡淡的墨色,山风一吹,带着一股刺骨的凉意,让林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老婆婆说得对,天黑之前必须离开望戏村,否则,他很可能会被那些皮影缠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望戏村,转身朝着山下走去。口袋里的渡厄册,依旧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着他,下一桩渡厄任务,已经近在眼前。而他体内的反噬,也似乎因为这股阴冷气息的刺激,变得愈发明显,指尖又开始不自觉地勾勒出皮影的轮廓 —— 看来,这 “皮影缠魂” 的诡事,与他解锁的纸灵控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难走,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脚下的土路,偶尔会有几只夜鸟从头顶飞过,发出 “呱呱” 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林砚握紧了手里的镇灵纸人,凭借着记忆,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老婆婆的话,还有渡厄册上的线索,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明天一早,就去北关老影社,一探究竟。 走到山脚下时,远处的城市已经亮起了灯火,璀璨的灯光,与望戏村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砚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沉睡在黑暗中的村子,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被那些皮影缠上。可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些皮影的执念,终究需要有人去化解,而他,作为渡厄人,责无旁贷。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望戏村的后山乱葬岗上,那棵老柏树下,一个小小的皮影,正缓缓从泥土里钻出来,手里的折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