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守城攻防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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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内的房舍大多低矮破旧,但城垛、箭楼等守城设施大体还算完整。 墙根下堆放着不少滚石、擂木,箭楼上也摆放着一捆捆的箭矢,各种守城物料看起来储备尚可。 “李总旗!你们可算到了!”一个正在指挥修补的队官看到李渡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冻疮疤痕的老兵步履蹒跚地走过来,递给李渡一块用树枝串着、烤得外焦里嫩的野兔腿,咧嘴露出黄牙,声音沙哑:“这鬼地方,鸟不拉屎,没啥正经吃食。咱们平时就靠着去旁边山里下套子,打点野味,好歹添点荤腥,打打牙祭。堡里有口深井,水还算清甜,能喝。粮食嘛,省着点吃,也还够熬一阵子。就是……这晚上,风跟鬼哭似的,忒他娘的冷了!” 李渡接过那还带着温热的兔腿,道了声谢,用力咬了一口。肉质坚韧,带着一股原始的肉香和淡淡的烟熏火燎之气。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残破的堡墙,望向远处那如血染般的夕阳下,沉默矗立的荒山,以及沼泽地里升腾起的、如同战场硝烟般的迷蒙雾气。 一股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一场无比残酷的血战,正如这即将降临的夜幕般,无可避免地迫近。 而他,和他身边这寥寥十名弟兄,以及堡内这一百多号残兵,所能依仗的,唯有脚下这座伤痕累累的土堡,和心中那股不甘就此消亡的、倔强的求生之火。他们必须在这绝境之中,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 李渡深他立刻挥手下令:“胖子,猴子,去请孙、白、岳三位总旗,速来中军大帐议事!老张,带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动作要快!” 灭金堡的所谓“中军大帐”,不过是一间较为宽敞的夯土屋子,四壁糊着早已发黄脆裂的麻纸,被塞外凛冽的寒风吹得簌簌作响,仿佛随时会剥落。 帐中央摆着一张不知从哪个废墟里拖来的、缺了一角的陈旧木桌,上面勉强摊开一张绘制粗糙的堡防图。 角落里胡乱堆着几捆锈迹斑斑、散发着霉味和尘土气息的破旧铠甲。整个空间显得简陋、压抑,却也是此刻灭金堡的核心所在。 李渡刚在唯一一张像样的椅子上坐定,帐门便被依次推开,三个身影带着不同的气息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个骨瘦如柴、脊背却挺得笔直的老兵,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如同被风沙千万次雕刻而成,深得仿佛能嵌进沙砾。 他身上那副皮甲磨得油光发亮,边缘处甚至露出了里面的衬底,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却又带着岁月侵蚀下的细微蹒跚。 他走到近前,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扫了李渡一眼,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糙石在摩擦:“俺,孙老栓,暂代总旗事。”说完,便如同入定的老松般垂手站在一旁,眼神木然地盯着脚下开裂的泥地,再无一言。 紧随其后的是个膀大腰圆、体型甚至比李渡手下的胖子还要魁梧一圈的汉子,脸上横肉堆垒,一双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桀骜与审视。 他大大咧咧地抱了抱拳,声若洪钟:“白福!某家先前是张百总身边的亲兵,如今暂代总旗。”他目光在李渡年轻的面庞上停留片刻,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李守备年纪轻轻,便能担此重任,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话语里的酸意和那硬邦邦的语气,显然并未将这个空降的“守备”放在眼里。 最后进来的是岳天星,这个与李渡同期、凭借良好评价来到此地的年轻人。 他快步上前,姿态放得极低,恭敬地抱拳行礼:“岳天星,见过李守备!日后守备但有差遣,天星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透着对李渡能力的认可与服从,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显得尤为难得。 李渡面色平静,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两下,目光缓缓扫过三人,声音沉稳而有力:“三位都是军中栋梁,如今这灭金堡,就是你我安身立命之所。堡在人在,堡亡人亡,此中道理,想必无需李某赘言。唯有同心协力,方能在这绝境中挣得一线生机。” 他首先看向沉默如石的孙老栓:“孙总旗,您是堡中老卒,经验最为丰富。烦请您立刻带人,彻底清点堡内所有守城器械、粮草储备。尤其是那些破损的盔甲、兵器,逐一登记,能修复的,立刻组织人手加紧修复,不得有误。” “俺,晓得了。”孙老栓依旧言简意赅,点了点头,表示领命。 目光转向桀骜的白福,李渡语气不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白总旗,你麾下人马较多,责任重大。即刻带领五十人,全力加固堡墙!所有坍塌、松动之处,必须用夯土重新夯实、填补!同时,在城头关键位置,增建箭楼、望台,务必增加我军射击点位和视野范围。” 白福闻言,嘴角撇了撇,脸上横肉抖动了一下,显然心中不服,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内讧之时,只得闷声应道:“……遵令。” 最后,他看向岳天星,语气稍缓:“岳总旗,你心思缜密,行事稳妥。带你本部二十人,负责巡查、加固堡内所有水源,尤其是那几口井,务必确保其安全洁净。同时,在地势低洼处挖掘蓄水池,囤积雨水以防万一。另外,将所有粮草物资,全部转移至中军大帐附近的粮仓集中看管,派可靠人手日夜值守,每日必须清点核验,绝不容有失!” “得令!守备放心,天星必不辱命!”岳天星声音洪亮,眼神中闪烁着被委以重任的激动与干劲。 三人领命,各自带着不同的心思离开大帐。李渡立刻召来了自己的核心班底——胖子、猴子、瘦子、老张。 “李头儿,有啥要紧活儿弟兄们手都痒了!”猴子搓着手,一脸跃跃欲试。 李渡走到堡防图前,手指点向堡外区域,目光锐利:“我们不能只龟缩在堡内挨打,必须将防线向外延伸,争取预警时间和纵深防御。胖子!” “在!” “你带二十人,立刻前往附近荒山,优先砍伐坚韧的桦木、柞木。任务有三:一,赶制箭矢,越多越好,目标是至少五千支;二,制作长矛,枪头务必削尖打磨;三,打造坚固的拒马,要能有效阻滞骑兵冲击!” “放心吧渡哥!论砍树做木工,俺还没服过谁!”胖子拍着厚实的胸脯,瓮声瓮气地保证。 “猴子!” “属下在!” “你带五十人,在堡外三里范围内,依地形挖掘战壕!”李渡的手指在图上划出三道逐渐靠近堡垒的弧线,“第一道,宽三尺,深两尺,沟内密布削尖的木刺、竹签;第二道,宽五尺,深三尺,想办法将附近沼泽的泥水引入,形成泥泞障碍;第三道,宽八尺,深四尺,沟底遍布碎石、铁蒺藜!壕沟之间,用夯土矮墙连接,作为我军隐蔽射击和机动的依托!” 猴子眼睛放光,兴奋道:“妙啊!头儿!这层层叠叠的壕沟,保管让后金的铁骑有来无回!” “瘦子!” “在!” “你带十名手脚麻利、心思灵巧的弟兄,配合猴子挖掘战壕,专门负责布置各种陷阱!”李渡补充道,“在壕沟之间的开阔地、草丛中,大量埋设绊马索;在敌人可能通过的路径上,巧妙设置踏弩、窝弓,扳机用浸过油的细线或发丝连接,务必隐蔽致命!” “明白!保证让鞑子寸步难行!”瘦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猎人般的精光。 “老张!” “在!” “你带十人,留守堡内。一,协助孙老栓清点修补器械,尤其是弓弩,务必保证可用;二,抓紧时间操练其他小旗的士兵,重点是拒马的运用、城头射箭的技巧、以及听令行止的纪律!尤其是那些新兵蛋子,必须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 老张沉稳地躬身抱拳:“守备放心,张某定当竭尽所能,不敢有负所托!” 命令既下,整个灭金堡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堡外,胖子带领的伐木队在荒山中挥汗如雨,沉重的斧凿声回荡在山谷;猴子、瘦子指挥着大队人马挖掘战壕,铁锹与泥土的摩擦声、号子声不绝于耳,三道蜿蜒的防御工事如同大地上的伤疤,逐渐成型。 堡内,孙老栓带着人叮叮当当地修补着盔甲兵器;老张则在新兵队伍中穿梭,严厉地纠正着每一个射箭姿势和阵列动作;岳天星忙着加固水井,清点搬运粮草,一切都显得紧张而有序。 这些日子里,之前因百总战死而走散、或因伤返回后方治疗的三十多名老兵,竟陆陆续续归建了。 李渡毫不犹豫地将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全部暂时编入自己直接指挥的序列,手中可用的核心兵力终于宽裕了不少。 北方的寒风一日烈过一日,卷起的黄沙让天空终日灰蒙蒙的。 就在这样一个清晨,负责外围警戒的猴子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冲回堡内,脸上带着惊惶:“李头儿!不好了!北面……北面来了大队后金兵,黑压压一片,起码有一百骑,正朝着咱们这边扑过来!” 李渡瞳孔一缩,立刻抓起望远镜,快步登上最高的城楼。透过弥漫的风沙,只见远处荒原的地平线上,一股黑色的铁流正滚滚而来! 清一色的骑兵,穿着杂色的皮甲,手持弯刀长矛,马蹄践踏大地扬起的尘土,如同一条贴地飞行的黄龙,杀气腾腾,直扑灭金堡! “全体就位!准备迎敌!”李渡的吼声瞬间传遍堡内上下,“孙老栓,带你的人上城头,弓箭手就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箭!白福,东门交给你,用拒马给我把门堵死!岳天星,随我去南门,那里是正面,准备迎接敌军主攻!” 命令如山,堡内瞬间动了起来。城头之上,士兵们猫着腰,将箭矢搭在弦上,紧张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死亡洪流;东门后面,白福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手下,将沉重的拒马层层叠叠地顶在门后;李渡则带着岳天星以及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十名老兵,登上了承受压力最大的南门城楼。 他手中的关公刀重重顿在垛口上,刀身在昏黄的晨光中,反射出冰冷而决绝的寒芒。 后金骑兵速度极快,转眼便冲至堡外三里处,正是外围壕沟防御带的起点。 为首一名满脸络腮胡、眼神凶悍的后金头目勒住战马,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座看似破败却隐隐透着不同气息的土堡,嘴角咧开,露出轻蔑的狞笑,用生硬的汉语高声咆哮:“区区一座破土堡,也敢阻挡我大金勇士的铁蹄!儿郎们,下马!架云梯,先给我把南门捅穿!” 二十余名最为彪悍的后金步兵应声下马,扛起沉重的云梯,在盾牌手的严密护卫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向着南门发起了第一波冲锋! 他们动作迅猛,转眼便冲到了第一道壕沟前。“跳过去!”盾牌手头目大喝一声,率先跃起! 然而,他的脚刚踏上对岸松软的土地,隐藏在枯草中的数道绊马索骤然弹起!噗通! 哎哟!惊呼声中,这名头目和紧随其后的几名士兵猝不及防,被绊得人仰马翻,重重摔倒在地! “放箭!”就在他们阵型大乱的瞬间,李渡冰冷的下令声如同死神的宣判! 城头之上,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猛地探出身形,弓弦震响如同爆豆!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 失去了盾牌有效防护、又倒在地上的后金兵,顿时成了活靶子,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倒下了七八人! 络腮胡头目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怒吼着又派出三十多人,抱着木板、沙袋,企图强行填平壕沟,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 “擂木!放!”李渡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早已准备在城垛后的士兵们齐声发力,将数根合抱粗、前端削尖的沉重擂木推下城头! 擂木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翻滚着砸落,精准地落入正在填壕的后金兵人群中!“轰!咔嚓!” 骨裂声、惨嚎声与擂木落地的闷响混杂在一起,血肉横飞,瞬间又将这波攻势打了回去! 眼见两次受挫,士卒死伤惨重,那络腮胡头目彻底暴怒,哇哇怪叫着,亲自挥舞弯刀,率领剩余的所有士兵,如同疯狂的狼群,不顾一切地扑向城头! 他们试图绕过正面,从侧翼寻找突破口,却一头撞进了第二道灌满沼泽泥水的壕沟! 冰冷的泥水瞬间淹到大腿,淤泥吸住了脚步,让他们寸步难行,挣扎着反而越陷越深! “就是现在!踏弩,发射!”一直埋伏在壕沟附近的瘦子,看准时机,猛地拉动了手中连接的细线! “嘣!嘣!嘣!” 机括响动,隐藏在草丛、土坑中的数架踏弩猛地激发! 粗大的弩箭近距离射出,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在泥水中挣扎的后金士兵的生命! 李渡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名络腮胡头目。 只见他状若疯魔,奋力砍断了几根绊马索,凭借一股悍勇,竟然挣扎着冲过了泥泞的第二道壕沟,眼看就要接近第三道壕沟!一旦让他越过,便能直接威胁到堡墙! 不能再等了!李渡眼中寒光爆射!体内气功瞬间流转,一股无形的力量灌注四肢,武装色霸气更是悄然缠绕上关公刀的刀锋,使得那本就沉重的刀身更添一份令人心悸的暗沉与锋锐!他大喝一声:“你的对手,是我!” 声随人动!在岳天星和城头士兵惊愕的目光中,李渡竟单手一按垛口,身形如大鹏般从数丈高的城头一跃而下!落地时双膝微屈,卸去冲力,正好挡在了那络腮胡头目的身后! 络腮胡头目闻声大惊,猛回头,只见一道如同来自幽冥的黑色刀光已然临身!他下意识地挥刀格挡,口中发出绝望的嘶吼! “铿——噗!”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只响了半下,便被利刃切肉断骨的声音取代!关公刀裹挟着沛然莫御的力量与锋锐,如同热刀切牛油般,毫无阻碍地掠过! 络腮胡头目的怒吼戛然而止,一颗满带着惊愕与不甘的头颅冲天而起,灼热的鲜血从颈腔中喷出丈许高,将他身下的泥地染得一片猩红! 主将瞬间被阵斩!剩余的后金士兵本就伤亡惨重,士气濒临崩溃,见此情景,更是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向着来时的荒原狼狈逃窜。 “追!一个不留!”李渡岂会放过这等扩大战果、震慑敌胆的机会,率领士气大振的士兵们冲出堡垒,又斩杀了二十多名落后的逃兵,方才收兵回堡。 战斗结束,堡外一片狼藉。壕沟内外堆叠着数十具后金士兵的尸体,鲜血将泥水染成了暗红色,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沼泽的腐臭,弥漫在空气之中,令人作呕。 守军士兵们虽然疲惫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但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一丝战胜强敌后萌生的信心。 “立刻打扫战场!清点伤亡,优先救治伤员!”李渡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依旧稳定,“将敌军完好的武器、皮甲全部收集起来,补充我军损耗。 各队回归岗位,加强戒备,谨防敌军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