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守望者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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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色的光门在舰首前方无声地扩大，仿佛一张巨口，将“启明星”号缓缓吞入。穿过光门的瞬间，所有外部空间的诡异扭曲和黯淡光晕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平稳、甚至有些滞重的感觉。 就像从一个风暴肆虐的海面，突然沉入了一片无波无澜的深水区。 舷窗外，是那条由幽蓝色光芒构成的笔直通道。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有些黯淡，如同深海底部散发出的冷光。通道的“墙壁”和“顶部”隐约可见，是由某种光滑如镜、近乎黑色的物质构成，上面流淌着极其细微、不断变幻的亮蓝色能量纹路，纹路的样式……竟然与星语团队从“守灰者”数据板中复原出的部分古老“元秩序语法”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 通道异常宽阔，足以容纳数艘“启明星”号并排航行，向上、向下、向左、向右都望不到边际，只有一片深邃的、散发着微光的黑暗。这里没有重力，或者说重力被某种力量精确地抵消了，战舰依靠自身的姿态调整悬浮在通道中央。 “进入未知结构内部。”导航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通道几何尺寸超出传感器量程……结构材料未知……能量读数……稳定得可怕，几乎没有任何波动。” “外部观测窗口被屏蔽，只能看到通道内部景象。”传感器操作员补充，“通道似乎在引导我们前进，有一股非常温和但无法抗拒的‘推力’。” 阿野看着窗外那光滑、冰冷、充满非人美感的景象，心头那股怪异感越来越强。这地方太“干净”了，干净到没有任何多余的细节，干净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保持航向，但动力系统保持待命，随时准备反向推进。”他下令，“记录所有数据，尤其是能量纹路的变化。” 战舰在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幽蓝通道中匀速前进。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只有仪表盘上的读数在平稳跳动。通道一成不变，单调得让人心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幽蓝色的通道骤然开阔，如同管道汇入了一个巨大的球型空间。 “启明星”号缓缓驶入这个所谓的“守望者前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浮在这个巨大球型空间中央的一个物体。 那是一个巨大的、标准到极致的正二十面体。每一个面都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哑光的银灰色，边缘锋锐笔直，没有任何接缝或装饰。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空间的几何中心，大小堪比一座小型空间站，散发着一种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秩序”感。 正二十面体周围，环绕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形态各异的光影平台。有些平台是简单的几何形状——立方体、球体、棱锥；有些则复杂些，像是某种抽象雕塑或结构模型的投影。每个平台都在缓缓自转，表面流淌着不同颜色的数据流或能量图谱，无声地诉说着各自的功能。 而在更远处，这个球型空间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般的六边形格栅，每一个格栅内部都幽暗深邃，不知通向何处。 整个空间明亮但毫无暖意，光线似乎是从墙壁、天花板、地板本身均匀发出。没有声音，没有空气流动，只有“启明星”号自身系统运行的微弱嗡鸣。 这里不像一个“前厅”，更像一个……庞大、精密、冰冷到极致的“数据库核心”或“控制中枢”。 “我的天……”副官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正二十面体面向“启明星”号的一个面上，无声地亮起一片柔和的白光。光芒中，一个身影迅速由模糊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完全由光线构成的“人形”。身高约三米，轮廓修长，肢体比例完美得如同数学模型，面部没有五官细节，只有一片平滑的空白。它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芒，静静地“站”在正二十面体的表面上，如同从镜面中浮出的幽灵。 没有情绪，没有生命气息，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存在感”。 一道平静、中性、没有丝毫起伏的合成音，直接在舰桥内每个人的意识中响起，用的竟然是标准的联盟通用语： “欢迎来到‘第七守望者阵列-前厅枢纽’。” “检测到来访者文明标识：未收录（临时编码：新兴秩序变种-173）。检测到来访者个体持有‘黄昏密钥’微弱关联气息。依据《泛银河文明遗存监护与筛选协议》（即‘古老之约’）备忘条款，准许临时访问权限，开放基础信息接口。” 光之人形抬起一只手臂，指向周围那些悬浮的光影平台。 “此处为前厅信息交互区。你们可通过接触相应平台，获取被许可的基础信息，包括：‘第七守望者阵列’简介、《监护协议》概述、部分已归档古文明‘秩序侧’技术发展路径（基础理论）、当前星系局部威胁态势通告（非实时）。” 它的声音和姿态，都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仿佛在接待一群误入图书馆的陌生人，按规章办事，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阿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和不适，开口问道：“你是谁或者说，你们是谁‘第七守望者阵列’又是什么‘古老之约’是谁和谁立的” 光之人形微微转向阿野声音的方向，空白的面部似乎“注视”着他。 “我是第七守望者阵列的前厅交互界面，你们可以称我为‘引导者-7a’。”它回答得一板一眼，“第七守望者阵列，是‘监护者文明’于本星系周期早期设立的自动化监护与观测设施之一，负责执行《泛银河文明遗存监护与筛选协议》（即你们所称‘古老之约’）在本区域的相关条款。” “‘监护者文明’”星语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来，带着急切，“他们是谁现在在哪里” “信息权限不足。”引导者-7a毫无波澜地回答，“‘监护者文明’的身份及当前状态，属于高级加密信息，未对‘新兴秩序变种-173’开放。” “那‘灰烬圣物’呢你们知道它的下落吗”阿野追问，“就是散发着‘黄昏密钥’气息的东西！” “侦测到‘黄昏密钥’关联物近期于本阵列监测区内活动，并触发协议备忘条款。”引导者-7a道，“其当前具体坐标，因涉及动态威胁目标（标识：绝对秩序侵蚀体-‘肃正者’先锋单位）活动区域，为保障来访者安全，不予直接提供。” “‘绝对秩序侵蚀体’‘肃正者’”阿野捕捉到了这两个充满不祥意味的词，“是指那些紫晶战舰背后的势力吗” “信息确认。”引导者-7a肯定道，“‘肃正者’，是‘监护者文明’在上一星系周期所遭遇并记录的主要敌对性文明实体之一。其核心理念为‘绝对秩序净化’，视一切不符合其‘秩序基准模板’的文明与发展路径为‘错误’与‘污染’，要予以‘纠正’或‘清除’。其先锋单位已在本星系周期早期苏醒，并开始活动。你们遭遇到的‘晶析体作战单元’，即为其侦察与先遣力量。” 舰桥内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紫晶之敌的真正名字和来历，竟然在这里得到了解答！它们是一个名为“肃正者”的、以“绝对秩序”为名行净化之实的敌对文明！而且是连这个神秘的“监护者文明”都记录在案的主要敌人！ “你们知道‘肃正者’的弱点吗怎么对付它们”阿野急问。 “相关信息部分收录。”引导者-7a指向一个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结构复杂的平台，“‘秩序侧基础防御理论与对抗绝对秩序侵蚀体常规手段（概述）’已开放。但警告：该信息基于上一星系周期‘监护者文明’及部分已归档文明经验总结，时效性及对当前‘肃正者’变种适用性未经验证。具体应对策略，需来访者文明自行探索研发。” 它顿了顿，继续用那平淡的语调说出更惊人的话语： “另，侦测到‘新兴秩序变种-173’已初步掌握不稳定‘秩序共鸣’技术（标识：粗糙谐律应用），并研发针对‘绝对秩序’的初级干扰装置。该技术路径与已归档古文明‘暮光帝国’（编号：gc-7743）早期失败实验存在部分相似性，但有所变异。警告：该技术路径如无正确引导，存在较高失控及被‘肃正者’针对性反制风险。” 星语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他们摸索的“谐律”技术，在这里竟然被评价为“粗糙”、“不稳定”，且与“暮光帝国”的失败实验类似 “正确引导是什么”星语立刻问。 “相关信息部分收录于‘古文明技术发展路径（基础理论）’平台。”引导者-7a回答，“但核心进阶知识，需要更高访问权限，或通过协议规定的‘筛选考验’方可获取。” “筛选考验”阿野皱眉。 “《泛银河文明遗存监护与筛选协议》核心条款之一。”引导者-7a解释，“‘监护者文明’为应对可能的大规模危机，于各观测区设立‘守望者阵列’，并留存部分高级知识与技术遗产。但遗产只授予有潜力、有资格应对未来危机、且理念与‘监护者’存在最低限度共识的文明。‘筛选考验’，即为评估资格之标准流程。” 它那空白的面部似乎扫视了“启明星”号一眼。 “‘新兴秩序变种-173’，你们已触及‘秩序’门槛，并主动接触本阵列，且携有‘黄昏密钥’关联物气息。根据协议，你们已获得参与‘初级筛选考验’的潜在资格。是否申请开启考验流程” 考验资格遗产 信息量太大，如同一股洪流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 阿野与舰桥内的核心成员快速交换眼神。风险显而易见，这个“考验”绝不会轻松，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但机遇同样巨大——关于“肃正者”的更多情报、对抗他们的可能方法、甚至“谐律”技术的正确进阶路径…… “如果我们不申请呢”阿野试探着问。 “那么，你们将在获取现有开放信息后，被安全送出本阵列监测区。”引导者-7a毫无情绪地回答，“‘第七守望者阵列’将继续执行监护与观测协议，不会主动干涉本星系周期内文明发展进程，除非协议条款被触发。” 不干涉……听起来很美好，但也就意味着，联盟将失去从这个显然知道很多内情的古老设施中获得直接帮助的机会，只能自己摸索对抗“肃正者”的道路。 阿野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他看着那个冰冷的光之人形，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悬浮的、可能蕴藏着宝贵知识的光影平台。 “我们需要时间讨论，以及……接触那些开放的信息平台。”他沉声道。 “允许。”引导者-7a微微颔首（如果那算颔首的话），“前厅交互区时间流速已做调整，内部时间流速与外界比例为10:1。你们有充足时间（内部时间）进行决策与信息获取。触碰相应平台即可激活信息流。警告：部分信息流可能对未经强化意识体造成负荷，请谨慎选择。” 说完，光之人形的身影逐渐淡化，重新融入正二十面体光滑的表面，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启明星”号和一船目瞪口呆的乘员，悬浮在这片冰冷、神秘、充满无限可能的“守望者前厅”之中。 是满足于现有信息安全离开，还是冒险申请那未知的“筛选考验”，去搏取一线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抉择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