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深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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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下面刚塌完，全是怪物，你就带陆战队下去！”副官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脸都急红了。 “不然呢”阿野一边检查着身上轻量化动力装甲的关节和能量匣，一边头也不抬，“船下去就是活靶子加棺材。碎片共鸣点就在下面八百米，直线距离不远。地面小队灵活，目标小，还有机会。” “可下面空间不稳定，还有那种‘无序侵蚀体’……” “所以我们才更需要‘洞察’碎片。”阿野扣上最后一个装甲卡扣，发出“咔”的轻响，“‘洞察’，听起来就是能帮我们看穿混乱、找对路的东西。留在这里干等，等庇佑场消失，等更多怪物围上来，还是等那紫色堡垒再派个‘猎杀者’过来” 副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道理谁都懂，但看着阿野要往那刚崩塌完的、怪物窝一样的废墟里跳，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也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是特遣队的副队长，外号“铁砧”的老兵，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旧疤，眼神像淬了火的钉子。 “算我一个。”“还有我。”几个陆战队的老鸟纷纷站出来，动作利落地开始穿戴装备。新兵们有些犹豫，但看着老兵的架势，也咬着牙开始准备。 “人用不着太多。”阿野扫了他们一眼，“‘铁砧’，你带三个人，跟我组成突击组。其他人，守好接应点和撤离通道。老陈，给我们准备两条重型牵引索，要能承受废墟二次坍塌拉力的。再弄几个大功率的照明和声波探测器。” “明白！”老陈的声音从工程频道传来，“牵引索和探测器马上送到气密舱！你们小心点，下面那些能量读数乱得很，我的探测器都快烧了！” 几分钟后，阿野、“铁砧”和另外三名精悍的老兵，全副武装地站在了“启明星”号腹部的主气密舱内。他们穿着灰黑色的轻量化动力装甲，虽然防御力比不上舰用重型装甲，但机动性极佳，关节处有辅助动力，背部有短距喷气背包，手里端着大口径的磁轨步枪和加挂了榴弹发射器的能量步枪，腰间挂满了弹药、破拆工具和应急医疗包。每个人的头盔面罩上都跳动着复杂的战术数据和生命体征读数。 “最后检查通讯、定位和生命维持系统。”阿野的声音在小队加密频道里响起。 “一号，正常。”“二号，正常。”……应答声依次传来。 气密舱的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厚重的舱门外，是废墟上空呼啸的乱流和仍未散尽的尘埃。 “记住，”阿野看着面前四个战友，“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并回收碎片，不是清剿怪物。能绕就绕，能躲就躲。但如果被堵住了，别留情，用最狠最快的方式解决。‘洞察’碎片可能帮我们看穿这里的混乱，但在拿到它之前，我们就是瞎子。都机灵点。” “明白！”四人齐声低吼。 “开舱！” 嗤——！ 气密阀打开，外部浑浊、充满刺激性尘埃和紊乱能量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即使有装甲过滤，也能闻到一股金属烧熔和臭氧混合的怪味。下方，是深不见底、烟尘弥漫的崩塌巨坑。 阿野第一个走到舱口边缘，低头看了一眼那黑暗的深渊，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铁砧”和其他三人紧随其后。 五条身影拖着牵引索，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迅速被翻滚的尘埃吞噬。 自由落体的过程只有十几秒。喷气背包在距离地面约五十米时启动，反向喷射，减缓下落速度。他们最终落在了一片由扭曲金属板、断裂晶体柱和不知名机械残骸堆积而成的、坡度陡峭的“斜坡”上。脚下是松动的碎块，不断向下滑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头盔照明灯的光柱切开弥漫的尘埃，照亮前方。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废墟深处某些尚未完全损坏的能量节点，发出幽幽的、不同颜色的光芒，像鬼火一样点缀在无边的黑暗里。空气凝重，充满了压抑感。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仿佛金属摩擦又像生物嘶鸣的诡异声音，在巨大的废墟空间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落地安全。周围暂时没有发现大型生物反应。”铁砧蹲在一块相对稳固的金属板上，手里的重型磁轨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干扰太强，生命探测半径不到五十米。” “碎片信号呢”阿野问。 “信号强度在增强，但很飘忽。”负责导航定位的队员看着手臂上的战术平板，“方向……正前方偏下，直线距离大概七百米。但路……看起来不好走。” 阿野抬头望去。前方是崩塌形成的、近乎垂直的断崖和堆积如山的障碍物。巨大的金属梁架如同巨兽的肋骨交错刺出，断裂的能量管道垂落下来，滋滋冒着危险的电弧。更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更加庞大、奇形怪状的建筑结构轮廓，像是某种古老实验室或工厂的残留。 “牵引索固定，我们索降下去。”阿野指了指断崖边缘几根看起来还算牢固的粗大金属支柱，“铁砧，你负责警戒。其他人，建立第一条索降线。” 行动迅速展开。特种合金制成的牵引索被牢牢固定在支柱上，另一端垂入下方的黑暗。队员们熟练地挂上索降扣。 “我先下。”阿野抓住绳索，脚在断崖边缘一蹬，身体向外荡出，顺着绳索快速下滑。 下降过程中，头盔灯光扫过断崖的剖面。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金属结构、管线、以及一些被封在晶体或金属中的、难以辨认的物体轮廓。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污渍，或者大片大片的、被某种强酸或能量腐蚀出的孔洞。 这里就像一个被暴力肢解后又随意丢弃的巨人尸体内部。 下降到大约一百米深度时，阿野突然停在半空，抬手握拳，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有动静。”他在频道里低声说。 下方大约三十米处，一片由破碎玻璃状晶体堆积而成的平台上，几个黑影正在缓缓蠕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粘稠的、不断变换形状的黑色油泥，表面偶尔翻腾出暗红或幽绿的光斑，伸出类似触手或口器般的临时器官，在周围的残骸上“舔舐”着什么，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无序侵蚀体’……看起来是小型的种。”铁砧的声音传来，“它们在……进食吃那些残骸里的能量” “别惊动它们。”阿野调整了一下下降角度，示意队伍从侧面绕开。 他们小心地控制着下降速度，尽量不发出声音，从那些蠕动黑影的侧上方滑过。最近的时候，距离不到二十米。能清晰地看到那“油泥”表面翻腾时露出的、如同无数细小眼睛或牙齿般的光点，令人作呕。 还好，这些小型侵蚀体似乎专注于“进食”，没有抬头。 成功绕过第一波威胁，队伍继续下降。随着深度增加，环境温度在诡异地上升，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腐烂甜腻的气息。废墟的结构也变得更加复杂和怪异，出现了更多人工开凿（或者某种力量切割）的通道和腔室，但大多已经坍塌或扭曲。 “信号越来越强了！”导航队员有些激动，“就在下面那个大型腔室的左侧通道里！距离……不到三百米了！” 阿野精神一振。他低头看去，下方隐约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破损的球形大厅。大厅的一侧，有一个黑洞洞的、倾斜向下的通道入口。 “准备着陆。注意警戒。” 几分钟后，小队有惊无险地降落在了球形大厅边缘相对平整的一块金属地板上。大厅直径可能有数百米，穹顶已经大部分坍塌，露出上方更高处崩塌堆积的层层废墟。大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已经停止运转的环形设备基座，周围散落着许多小型的、用途不明的仪器残骸和碎裂的培养罐一样的东西。一些罐体里还能看到干涸的、无法辨认的有机质残留。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滴水声和金属热胀冷缩的“咔哒”轻响。 “碎片信号就在那个通道里。”导航队员指向左侧那个黑黢黢的、仿佛巨兽喉咙的通道口。通道口边缘很不规则，像是被暴力撕开，残留的能量灼痕呈现出紫黑和暗金交织的复杂颜色。 阿野走到通道口，打开头盔上的多光谱扫描。通道内部幽深，地面倾斜向下，布满了碎渣和干涸的粘液状痕迹。扫描显示内部能量残留极其复杂且混乱，生命反应……有很多，但大多微弱且分散。 “通道不宽敞，重型装备可能施展不开。”铁砧检查了一下通道高度和宽度，“建议两人一组，交替掩护前进。” “同意。”阿野点头，“我和‘铁砧’在前，你们三个在后面，保持五米距离。注意头顶和两侧。”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步枪的保险，率先踏入了黑暗的通道。 通道内比外面更加潮湿阴冷，空气中那股腐烂的甜腻味更浓了。脚下是湿滑的、混合了金属锈屑和不明粘液的物质。头盔灯光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距离，光线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走了大约五十米，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和坍塌堵塞。他们只能根据碎片信号的指引，选择那些勉强能通行的路径。周围开始出现一些令人不安的迹象：墙壁上深深的爪痕、大片喷溅状的暗色污渍、以及一些被啃噬过的、疑似骨骼的碎片。 “这里发生过战斗……或者屠杀。”铁砧用枪口指了指一具半嵌在墙壁金属里的、已经彻底晶体化的扭曲骸骨，那骸骨的形态完全不像任何已知生物。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无数细小节肢爬过金属表面的“沙沙”声。 “停！”阿野立刻举起拳头。 所有人瞬间蹲低，枪口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前方一个转弯处。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潮水”从转弯处涌了出来！ 那是由无数拳头大小、外形如同放大了百倍的、长着锋利口器和多对节肢的暗红色甲虫组成的虫群！它们的甲壳上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光泽，复眼在头盔灯光照射下反射出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光点！ “‘蚀金虫’！妈的，这地方连这玩意儿都有！”铁砧啐了一口，“这东西专吃金属和能量，装甲也扛不住它们啃！用火焰和震荡弹！” “开火！”阿野毫不犹豫地下令。 噗噗噗！轰轰！ 步枪点射和枪挂榴弹发射器的闷响在狭窄通道内回荡。爆裂的火焰和震荡波瞬间吞没了冲在最前面的虫群，烧焦的甲壳和断裂的节肢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但虫群数量太多了！前面的被消灭，后面的立刻涌上，仿佛无穷无尽！它们悍不畏死，甚至踩着同类的尸体向前冲，锋利的颚齿开合，发出刺耳的“咔嚓”声，迅速逼近！ “后退！交替掩护！不能在这里被围死！”阿野一边射击，一边向后挪步。 小队边打边撤，炽热的弹道和爆炸的火光在黑暗通道中不断闪烁。虫群如影随形，速度极快，最近的一些已经跳到了队员的装甲上，开始疯狂啃咬！装甲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外层防护涂层迅速被破坏！ “甩掉它们！用手雷！”铁砧吼道。 一名队员掏出一枚高爆震荡手雷，延迟两秒，朝着虫群最密集的地方扔去！ 轰隆！！！ 剧烈的爆炸和冲击波在狭窄空间内威力倍增，整个通道都在震颤，大量的碎石和虫尸被掀飞。虫群的攻势为之一滞。 “快走！趁现在！” 小队趁机加快后撤速度，拐进另一条稍微宽敞些的岔路。虫群似乎被爆炸暂时阻隔，但“沙沙”声仍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并没有放弃。 “这样不行！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导航队员喘着气，“碎片信号就在前面不远了！但这条路……” 阿野快速观察着周围环境。这条岔路通向一个稍微开阔些的、像是旧仓库或者物资堆积点的地方。里面堆满了锈蚀的货箱和破损的机器，空间相对较大，但出口似乎只有他们进来的这一个。 “在这里建立防线！”阿野当机立断，“利用这些货箱做掩体！‘铁砧’，布置阔剑地雷！其他人，节省弹药，精准点射！我们必须在这里挡住虫群，然后找机会冲过去拿碎片！” 没有时间犹豫，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将沉重的货箱推到通道口，构筑简单的工事。铁砧将仅有的几枚定向反步兵地雷小心地布置在通道关键位置。 刚刚布置完毕，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再次逼近，黑红色的虫潮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们来的通道口汹涌而出！ “打！” 激烈的交火再次爆发。子弹和能量光束交织成死亡之网，不断将冲在前面的蚀金虫撕碎。定向地雷被触发，爆炸的钢珠和破片呈扇形喷出，将一大片虫群打成筛子。火焰喷射器喷出长长的火舌，点燃了虫群和地上的可燃残渣，暂时形成了一道火墙。 但虫群实在太多了，它们似乎被激怒，更加疯狂地涌来。一些虫子甚至开始从墙壁和天花板爬行，试图绕过正面防线。 “弹药消耗太快了！”“左侧有虫子绕过来了！” 防线开始出现漏洞。一名队员的腿部装甲被几只虫子突破，锋利的颚齿咬穿了内衬，鲜血立刻渗了出来。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旁边的战友赶紧补位。 就在防线岌岌可危之际—— 嗡！！！ 一股奇特的、温润而清晰的能量波动，突然从仓库深处、那堆货箱后面传来！ 这股波动与“稳定”碎片的包容感不同，它更加“锐利”，更加“通透”，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和混乱，直接揭示事物的本质。 波动扫过之处，那些疯狂涌动的蚀金虫，动作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和混乱！它们复眼中闪烁的光点也变得紊乱，仿佛接收到了互相矛盾的指令。 紧接着，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在阿野的头盔显示屏上，前方原本被货箱和杂物遮挡的仓库深处，突然“亮”了起来！不是光学意义上的亮，而是一种基于能量和物质结构分析的“透视”视图！他能清晰地“看到”货箱后面、墙壁内部的结构，甚至“看到”能量流动的薄弱点，以及……一块被掩埋在杂物最深处、正散发着柔和白金色光芒的、棱角分明的晶体碎片！ “是‘洞察’碎片！它……在主动给我们‘视野’！”阿野瞬间明白了。 这碎片的能力，是“洞察”环境，看穿虚妄，揭示本质和弱点！ “所有人！”阿野大吼，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跟着我看到的标记打！打那些能量节点和结构弱点！” 他的视野中，几个在虫群后方、不断散发着暗红色指挥信号的“母虫”或“节点虫”被高亮标记出来！同时，仓库深处掩埋碎片的杂物堆结构弱点，以及他们左侧墙壁上一处相对薄弱的、可能通向碎片后面的区域，也被清晰标注！ “明白！” 队员们虽然看不到阿野的视角，但无条件信任他的指挥。火力立刻转向，精准地射向阿野报出的那几个隐蔽节点。 砰砰！轰！ 被标记的“节点虫”接连被打爆，虫群的攻势明显一滞，变得混乱了许多，不再是有组织的冲击。 同时，阿野和铁砧调转枪口，对准左侧墙壁上被标记的弱点区域，集中火力猛轰！ 轰隆！哗啦！ 本就脆弱的墙壁在精准打击下坍塌，露出了后面一条狭窄的、堆满灰尘的维修管道！ “就是现在！‘铁砧’，带两个人挡住虫子！你，跟我来！”阿野指着那个腿部受伤的队员和导航员，“我们从管道绕过去拿碎片！” “队长，你的伤……” “死不了！快！” 阿野和那名受伤队员（被导航员搀扶着）迅速钻进了维修管道。管道内狭窄低矮，只能匍匐前进，但距离碎片所在的位置极近。 身后，仓库入口处的枪声和爆炸声更加激烈，铁砧他们在拼死阻截重新组织起来的虫群。 阿野不顾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管道内摩擦的疼痛，拼命向前爬。几十米的距离，感觉像有几百米那么长。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是从一堆杂物缝隙中透出的、熟悉的温润白金光芒。 “到了！” 阿野用尽力气撞开前面松动的金属板，滚进了碎片所在的小空间。这里像是一个旧保险库的角落，“洞察”碎片就静静躺在破碎的仪器和烧焦的文件残骸中间，约莫篮球大小，形状更加规则，像一块多面的水晶，内部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流转、运算、揭示着一切。 他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用戴着装甲手套的手，一把抓住了碎片。 瞬间，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洞察”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识！不仅仅是这个仓库，他甚至能“看”到上方整个废墟大致的结构图、能量流动的脉络、以及……几个正在从不同方向、高速向他们所在位置靠近的、更加庞大和危险的生物反应！ 其中一个，带着熟悉的、令人憎恶的冰冷秩序感——是紫晶单位！而且不止一个！它们似乎也被碎片激活的强烈信号吸引过来了！ “碎片到手！立刻撤退！”阿野在频道里嘶吼，“有大家伙过来了！原路返回！快！” 他将“洞察”碎片塞进腰间特制的收容盒，盒体瞬间闭合，隔绝了大部分能量信号，但那股“透视”般的能力依然若有若无地残留着，帮他看清了返回的最优路径。 他拽起受伤的队员，和导航员一起，疯狂地沿着来时的维修管道往回爬。 身后的仓库方向，传来了铁砧的怒吼、更加激烈的爆炸声，以及……某种沉重、迅捷、撕裂金属的可怕声响！ 紫晶的猎杀者，已经抵达了战场外围。 夺取碎片的战斗似乎结束了，但逃离废墟的亡命狂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