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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县城东南数十里外有座名山，唤做庐山，以雄、奇、险、秀闻名于世，王旭选择了庐山脚下的一座凉亭作为谈判地点，随行的人员也不多，仅有少数心腹亲卫。
时至正午。
他策马抵达的时候，孙坚已经端坐在凉亭，甚至沏好了茶。
孙坚的随行人员也不多，除去数十亲卫，便只有少数几个心腹重臣，而周瑜赫然在列。
王旭远远勒住马缰，吩咐徐盛带着十余人看住马匹，自己则领着其他人大步走了过去。
“子阳贤婿！快来饮茶！”孙坚的笑声仍旧爽朗大气。
王旭微笑着走进凉亭落座。
“岳父的茶……小婿确实不敢喝。”
“因为有毒”孙坚笑问。
“正是！”
“你嫉恨我”孙坚诧异道。
“兵家之争，谈何嫉恨，但岳父与我代表两方势力，茶水确实喝不得。”
“哈哈哈……”
孙家朗声大笑。
“我不会那么做！”
“我不敢信！”
“好吧！”
孙坚挥手将茶壶和杯子掀翻。
“茶水确实加了东西，但不是毒药，仅是些蒙汗药，群臣以死相逼，我亦实属无奈。”
“我当然知道此举不是岳父的本意，岳父肩头挑的是江东将士的身家性命和功名利禄，不管愿不愿意，有的是人要逼岳父，拉起了大旗，自然不是说撤就能撤。”
王旭不以为意地笑笑。
“山间埋伏着不少刀斧手，就别让他们出来了，我这边也埋伏着不少人，干脆大家都不动，省得把气氛搞僵，不如安安静静地简单说几句。”
“正合我意！”
孙坚笑着点点头，随即又回身看向后方的周瑜。
“公瑾，我就说这些小手段奈何不了子阳吧。”
“卫将军足智多谋，鄙人着实佩服，还请宽恕鄙人不敬，各为其主，确实不得不为。”周瑜脸不红心不跳，恭恭敬敬地行礼赔罪。
“尽忠尽职，无可厚非，我岳父有你这样忠诚的人辅佐，亦是他的福气。”王旭含笑回应。
“多谢将军体谅！”
周瑜不再多说，静静按剑侍立在孙坚身后。
因为孙坚与王旭的关系非同寻常，两方的随行人员都识趣地没有插话。
王旭不喜欢这种氛围，很快便再度接口。
“岳父！谈事吧！我们之间无需说太多客套话！”
“这倒是！”
孙坚笑着点头。
“子阳！豫章郡原本就属于扬州的治地，此番希望卫将军府的兵马退出柴桑，把豫章完整归还！”
“若不给呢”
“唯有战场分胜负。”
“江东若与卫将军府缠战，便不怕曹操趁机袭取淮南么，而且百越各族尚未完全平定，不利于江东蓄力应对曹操。”
“若卫将军府与江东交战，曹操必定先取南阳和襄阳，淮南当在其后。”
“哎！”
王旭轻轻叹口气，短短几句话已经将他心里最后的侥幸破灭。
“小婿最多退出柴桑，暂且让出豫章郡，别的都不能答应。”
“江东已经失去最佳战机，能顺利得到豫章，力保江东西境有险可守，便已达成最低目标，贤婿与我皆非不明智的人，自然不会逾越各自底线，若贤婿在江东退兵后进击豫章一分一毫，江东势必倾力反击，若江东如此，贤婿自然也不用留情，继续争斗是鹬蚌相争，只能令渔翁得利。”
“好！此事就此说定！”王旭厉声道。
“今后两家……”孙坚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今后两家仍然互通商贸，一切如旧，岳父与小婿都尽快稳定内部，筹备实力应对将来。”
“是否要重新定立盟约”孙坚问。
“不用！定与不定……有意义么”王旭笑问。
“确实没意义！”孙坚笑了。
“若江东实力足够，岂会不图谋荆南，若卫将军府实力足够，岂会不图谋豫章，岳父与小婿都没有选择。”
“哈哈哈……好，便留待将来再看时事。”
看着心情畅快的孙坚，王旭徐徐起身作揖。
“岳父理当尽快平定百越，若我撤军回襄阳，曹操势必优先图谋淮南，若江东大败，务必要给小婿留下营救时间，江东文武和将士愿意投效的，卫将军府尽数接纳，但不保证过往的功勋和功名利禄，为江东牺牲的将士家人也尽皆不予照料。”
孙坚含笑相送：“贤婿此言甚是，若卫将军府大势已去，尽快把家人迁到江东，文武和将士也尽数接纳，但不保证过往功勋和功名利禄，因卫将军府而牺牲的将士家人也不予照料。”
眼见彼此都说出心里话，王旭再不犹豫，毅然转身离开。
“岳父留步！”
待走到凉亭之外，王旭突地顿住脚步看向周瑜，语气极为平淡。
“公瑾！凡事留一线，不要做太绝！不管遇到谁，能活捉……尽量不杀！人人都是因天下动乱而走到今天，各为其主，各有其志，各要自保，时至如今，任谁都无法回头，天下将成三分之势，今后已是天下之争，难分对错，彼此都不容易！”
“将军放心！鄙人心里自有分寸！”周瑜含笑作揖。
王旭再度迈开脚步，直到离开凉亭二十余步，孙坚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子阳，尚香可还安好”
王旭浑身轻颤。
“她过得很好，衣食无忧，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既然她已经嫁给我，便是我的妻子，我不会令她因天下纷争而受委屈。”
“若时机合宜，能否让她回江东探望”孙坚含泪询问。
“我会尽快转答……看望父母自是理所应当。”
看着王旭远去的背影，孙坚满眼欣慰。
“我确实为尚香挑了个极好的夫君，当真英雄盖世。”
“他确是英雄。”周瑜赞道。
“公瑾丝毫不怨责他刚才训斥你”孙坚笑问。
“周智外蠢而内智，外狠而极善，乃是有高德的贤人，确实不该死，王将军觉得我早前能捉他却非要设法置他于死地有些过分，确实也没错，但周智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能定乾坤，堪称心腹大患，属下欲在战场置其于死地也没错，各有立场罢了。”
周瑜笑着摇摇头。
“主公！其实属下很敬重卫将军和周智，若有战死的天命，倒宁愿死在他们手里！”
孙坚默然片刻，突然伸手搭在周瑜的肩膀：“你说的有道理，唯独对周智的看法稍有偏差。”
“恳请主公赐教。”
“周智极善不假，但阴阳相生谓之道，阳极生阴，阴极生阳，他很可能因极善而做极恶的事，与其对敌，务必谨慎，他不是贤人，也不是豪杰，更谈不上什么英雄，他只是遇善而善，遇恶而恶，才智惊世却不显山不露水的绝代奇人。”
孙坚含笑收回自己的手，径自迈步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