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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强那记凶悍的“铁膝碎面”刚把咸菜糊眼的家伙撂倒，院子深处那扇破木板门“咣当”一声就被踹飞了！ 门板砸在雪地上，扬起一片混着煤灰的雪沫子。 “操！哪来的野驴敢在老子的窝里尥蹶子！”一声公鸭嗓的咆哮炸了出来，比三九天的西北风还刺耳。 呼啦啦，从那黑洞洞的门洞里，又蹿出来七八条人影！ 个个穿着臃肿的破棉袄，有的敞着怀露出黢黑的胸膛，有的歪戴着顶油腻的狗皮帽，手里家伙什儿更是五花八门：锈迹斑斑的管钳子、碗口粗的顶门杠、磨得锃亮的杀猪刀，甚至还有个攥着半截铁轨道钉的！ 他们冲出院子，向着张卫国这边追来，一个个的眼神都跟饿狼一样冒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张卫国、李强和捂着手臂的张铁山。 这阵仗！胡同口那些原本探头探脑、缩着脖子看热闹的居民，吓得“妈呀”一声，呼啦一下全散了！ 眨眼功夫，胡同和院子里就剩下刚跑出来的张卫国他们仨，还有那嗷嗷待哺的娃，以及从屋里屋外涌出来、足有十五六个的亡命徒！空气里那股子汗臭、血腥、劣质烟草和尿臊味儿混在一块儿，呛得人脑仁疼。 李强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星子，抹了把脸上被碎玻璃碴子划开的口子，血糊糊的。他反手就摸向腰间板带里的侵刀，刀刃贴着冰冷的黄牛皮鞘，发出“噌”一声轻响。 张卫国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右手54式手枪稳稳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在那些狰狞的面孔上游移，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冰凉冰凉的。 张铁山撕下块棉袄里子，胡乱缠住流血的手臂，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死盯着那个公鸭嗓——那家伙手里攥着把锯短了枪管的双管猎，枪口正对着他们！ “妈的，点子扎手！抄家伙，并了他！”公鸭嗓狞笑着，手指头就搭上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眼看就要血溅五步的档口！ 胡同口，那帮刚刚跑散的居民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蓝布棉袄的老头，大概是跑急了，脚下一滑，“噗通”摔了个大马趴，手里拎着的铁皮簸箕和掏灰耙“咣啷啷”滚出去老远。 这动静儿，在这死寂的胡同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卫国脑子里那根弦“嗡”地一下！一个念头像闪电似的劈开混沌——这帮瘪犊子，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买卖！他们绑的是孩子！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儿带着冰碴子，直冲肺管子，呛得他差点咳嗽。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声音从撕裂的喉咙里吼出去，那声音嘶哑、带着血腥味儿，却像炸雷一样滚过狭窄的胡同： “老少爷们儿！甭跑！这帮瘪犊子！是人贩子！！他们偷了老刘家刚会走的娃！！！” “人贩子”仨字儿，像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烫进了每个躲在墙根儿后头、门缝里头、柴火垛后头的黑龙城老百姓心窝子里！ 刚才还跟受惊兔子似的居民们，脚步瞬间就钉在了冻得梆硬的泥地上。 一个正猫腰捡冻白菜帮子的老娘们儿，手停在半空，那半拉冻得梆硬的白菜帮子“啪嗒”掉地上摔成了几瓣。 她猛地直起腰，那张被北风吹得皴裂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睛里“腾”地烧起两团火！她嗷唠一嗓子，尖利得能划破玻璃： “啥玩意儿！偷孩子的！我日他八辈祖宗！！！” 这一嗓子，宛若往滚油锅里扔了一枚炸弹！ “人贩子！操他姥姥的！敢在咱黑龙城偷娃！” “老刘家那胖小子！刚三岁！这帮天杀的畜生！” “揍！往死里揍这帮断子绝孙的王八羔子！” 刚才还瑟瑟发抖、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群，瞬间就炸了！ 一股子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拐子”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了！ 半条胡同的人，少说也有百八十个，听见这一通话之后都乌泱乌泱的挤了过来，将那一个院子十几个歹徒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看形势不妙，那群方才气焰还十分嚣张的歹徒立马老实的后退了几步，眼睛里的凶狠清澈了几分，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大哥.....这，这咋整” “不就是偷几个孩子吗，这群人疯了” “是啊，以前咱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一个抄着扁担的精瘦汉子，眼珠子都红了，第一个从柴火垛后头蹿出来，抡圆了胳膊，那榆木扁担带着“呜呜”的风声，劈头盖脸就朝离他最近的一个拎管钳子的人贩子砸了过去。 “我让你偷孩子！我让你偷！” “砰！” 那家伙手里的管钳子脱手飞出老远，那家伙捂着肩膀惨嚎着倒地。 旁边一个穿着翻毛羊皮坎肩、膀大腰圆的杀猪匠，顺手从墙根抄起一根胳膊粗、冻得硬邦邦的冰碴子，跟抡大锤似的，嚎叫着冲进人堆：“瘪犊子玩意儿！敢动娃！爷爷给你开瓢儿！” “咔嚓！”一个举着顶门杠想格挡的人贩子，手里的杠子直接被砸断，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闷哼都没哼，直挺挺栽进雪窝里。 刚才摔跤那老头，也顾不上疼了，抓起地上的铁皮簸箕和掏灰耙，把簸箕当盾牌顶在前面，抡起那掏灰耙，专往下三路招呼：“我掏！我掏！掏死你们这帮狗日的！” 胡同里顿时乱了套！ 愤怒的吼声、凄厉的惨嚎、钝器砸肉的闷响、金属碰撞的脆响交织成一片！雪沫子、泥点子、血点子漫天飞溅！ 居民们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充满了生活气息和时代特色：冻硬的苞米棒子、挑水的扁担、劈柴的斧头、掏炉灰的铁耙子、晾衣服的竹竿子、甚至还有个大娘把手里刚买的一网兜冻梨当成了流星锤，抡得虎虎生风！ 冻梨砸在人贩子头上，“噗噗”作响，汁水四溅。 这帮人贩子哪见过这阵仗 他们平时欺负的都是老弱妇孺，哪想到这帮看着老实巴交的东北老百姓，一旦被触了逆鳞，能爆发出这么骇人的战斗力！他们手里的管钳、杀猪刀，在扁担、苞米棒子、掏灰耙组成的人海里，显得那么可笑和无力。 人贩子被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有人想往屋里钻，被几个堵在门口、拿着炉钩子和烧火棍的老太太一顿乱捅，又给逼了出来。 有人想翻墙跑，墙头上刚好蹲着个半大小子，手里攥着把雪团子混着煤渣子，劈头盖脸往下砸：“下去吧你！” 张卫国、李强和张铁山反倒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给挤到一边去了。 李强看得目瞪口呆，手里攥着的侵刀都忘了拔出来，喃喃道：“俺滴个亲娘咧……这帮老少爷们儿……比老林子里的狼还猛啊……” 张卫国也松了口气，赶紧把枪插回枪套，忍着疼去查看张铁山的伤势。 他胳膊上的口子不浅，血还在往外渗，但精神头十足，指着那帮被打得满地找牙的人贩子，哈哈大笑道：“该！活他妈该！这帮瘪犊子，就得让老百姓收拾！这才解恨！” 张卫国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看到那个被救出来的孩子，已经被一个眼疾手快的大娘紧紧抱在怀里，用厚棉袄裹得严严实实，正小声啜泣着。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崭新军装、大概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的小战士，正挤在人群外围，急得抓耳挠腮，想往里冲又怕伤着老百姓。 张卫国记得，这小战士是刚才跟着张铁山他们一起跑过来的警卫员之一，在分头找孩子的时候暂时走散了。 张卫国心里一动，一个蔫坏的主意冒了出来。 他冲那小战士招招手：“小同志！过来！” 小战士赶紧挤过来，啪地敬了个礼：“张教官好！” 张卫国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看见没乡亲们正‘教育’这帮人贩子呢！教育得挺好！你赶紧跑一趟，去报告李团长，就说人贩子窝点找到了，就在这，人……基本都控制住了，孩子也救出来了，让团长带人过来收尾。” 小战士一听，立刻挺直腰板：“是！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小战士转身做了个预备的动作，眼看就要跑起来。 “哎！等等！” 张卫国一把拉住他胳膊，手劲儿有点大，疼得小战士一咧嘴。张卫国脸上那笑容更“和蔼”了。 “别急，小同志。团长他们离这估计也不远了。你路上……稳当点走，别跑那么快，别摔着。这雪天路滑的，万一磕着碰着，耽误了报信儿，多不好慢慢走，啊，稳稳当当的。” 小战士眨巴眨巴眼，有点懵。这啥意思不是应该十万火急吗 他看看张卫国那张“诚恳”的脸，又看看胡同里热火朝天、揍得正欢的场面，隐约好像明白了点啥，脸上也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贼笑。 “是！张教官！我……我稳当点走！保证‘稳稳当当’地把信儿送到！” 说完，转身，抬腿，迈步。 小战士还真就迈着不紧不慢的四方步，一步三晃悠地往胡同外走，边走还边假装拍打身上的雪沫子，那速度，比平时散步还慢三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