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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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杨家四房门前贺喜的人来往不绝，只因四房的六老爷杨珲升任刑部左侍郎，一举跃升为三品大员。多少官员苦熬了一辈子都没能迈过五品官衔这个坎，而从正五品直接升任正三品，这般荣耀从天而降，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杨家已经出了个阁老，如今又出了位侍郎，盛宠这般深厚，这让人不免猜想，新晋的这位侍郎将来是否还有再次升迁的机会一时间四房风头无两，成为城中新贵。
杨家开了祠堂，祭告了祖先，四房大摆宴席，款待宾朋。长房的大夫人谢氏带着儿媳李氏过来贺喜，脸上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笑容。长房与四房形同陌路已久，当年的恩怨至今不曾化解，若不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大夫人当真不愿走这一趟。
大夫人冷眼看着四太太满面春光地应酬着各家女眷，听着她自豪地夸奖着已经考上了庶吉士的儿子，想到屡试不中的杨沄，心中说不出的郁闷，直想着快点开席，吃完回去，一时一刻都不想再坐在这里了。
正热闹着，有下人来禀，六太太狄氏从京城回来了。四太太颇感意外，连忙带着人去接，随后有人看到江老安人离席回了自己的院子，没过多久突然有人悄悄议论，江老安人突发恶疾昏迷不醒，此刻正叫了大夫施针抢救呢。
大夫人谢氏知晓后不免幸灾乐祸地腹诽道：“果然是个没福气的。让你们张狂，出事了吧！”
江老安人，现在已经是三品淑人的封号了，此时正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任由大夫施针，四太太和六太太站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不一会有小丫鬟传话给四太太，四老爷有事要问六太太，四太太便带着六太太出了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四老爷一见她们出来，立刻直言问道。
六太太看了眼四太太，满脸愁容地说道：“四伯你可知道相公这次晋升是因为什么是思柳！她去了西北！”
四老爷一头雾水：“西北西北在打仗啊，她去那做什么”
“她就是去打仗啊！西北战事吃紧，兵员伤亡惨重，她带了清平山庄的三万人马去做支援，然后立了功，可她的身份又不能封赏，皇上就把本该给她的恩赏给了咱们四房。”
“消息可靠吗”
“您还记得顾桐顾大人吗当年他在相公身边待过一段时日，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是他给相公透的消息，而且相公猜测这八成也是皇上的意思。”
思柳去了西北打仗！
四老爷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四太太惊叫出声。
房间内为江老淑人施完针的大夫重重吐了口气，抬手刚擦了擦汗，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仆妇，抓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就听四太太大叫道：“大夫，救命啊，这又晕了一个……”
直到晚间掌灯十分江老淑人和四老爷精神才好一些，江老淑人把大家召集到自己床前，吩咐道：“思柳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谁也不许把她的身份传出去，如有违背，下人直接打死，主子剔除族谱，赶出杨家。”
众人神情肃然，恭声应是。
江老淑人点点头，又对四老爷吩咐道：“让账上支银子，买粮草，买药材，能买多少买多少，给思柳送过去，我们在这享着荣华富贵，那孩子还在西北受苦……”
江老淑人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其他人也是感同身受，想着自家娇惯的女儿在那苦寒之地煎熬，无不担忧心焦，默默祈求天上各路神灵保佑她平安顺遂。
与此同时，在西北前线的营帐内，柳旭正与自己的手下议事，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这次伤亡情况如何”柳旭问道。
螃蟹回道：“死了八百多，重伤三百多，轻伤九百多，合计二千多人。”
“药材、绷带可还够用”
“够用是够用，只是伤亡太大，医工人手不够，有些兄弟熬不住，自己就……”
“给八师兄捎信，让他再多招募些大夫和医工。”
螃蟹应了声是，又说道：“医工、药材还不是最大问题，关键是人员损耗太严重了，我们现在能用的兵力不足原来的一半，这要是再遇上大的战役，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柳旭叹了口气：“我已经写信给世爷子和二公子，让他们帮着在京城和福建招募新兵，山庄那边几位师兄也在忙着练兵，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我们也只能咬牙硬撑，再等等看……”
柳旭一到边塞就遇到了几场恶战，虽然顶住了敌人的猛烈攻势，可伤亡如此惨烈，实在超乎她的想象，心中压力倍增。
正在这时，泥鳅走了进来，向她禀道：“将军，几位王爷的粮草都已运到，现在已经交接完毕，押运的卫队长们在等将军发放路条，好回去复命。”
柳旭闻言眉毛一挑，眼珠子转个不停，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两千多人吧。”泥鳅如实回道。
“每次都这么多吗”
“有多有少，但大体不会相差太多。”
“车队多少天来一次”
“四个车队，每次到的时间都不一定，但是基本上都是一个月左右。”
柳旭闻言沉思一瞬，随后命令道：“把人给我扣下来。”
帐内众人俱是一惊，这些人可都是王爷们的私人侍卫，这么干恐怕不合适吧
螃蟹和泥鳅对视一眼，犹豫着询问道：“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人，万一几位王爷告到皇上面前，那……”
“谁说我是抢人”柳旭狡黠地笑道：“分明是借嘛！皇上允许我借粮草、借兵器，没说我不可以借人吧”
“可皇上也没说可以借啊。”
“那就等皇上说了再说，没说之前我说了算。”
螃蟹和泥鳅素知自家将军是个什么脾气，见她这般行事，料定有人要倒霉了，笑道：“将军，您这么干，万一那几个王爷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怎么办”
柳旭不以为意地说道：“谁叫他们招惹我之前没空搭理他们，现在开始我要收利息了。”
听到柳旭提起往事，众人眼中皆流露出不满之色。
战事刚开始的时候，元蒙人兵分多路，同时进攻，边军几乎是一战即败，溃不成军，元蒙人没怎么费力就接连攻下了几座城池，朝廷派了定国将军徐朗做征西大将军，他儿子徐昴做前锋，就是柳旭干娘徐舜英的娘家弟弟和侄子，率领二十万大军西征平乱，虽然止住了元蒙人南下的攻势，却迟迟无法收复失地，使得战争陷入胶着状态，特别是元蒙人经常玩一些声东击西的把戏，你不理他，他就从佯攻变成主攻，你理他，正好给另一路人马留出空当，使得徐家军经常腹背受敌，疲于应付。
柳旭一直关注着边塞的战事，得知此事后上书朝廷请命出征，当时朝廷对战事结果很是不满，有御史弹劾徐将军畏敌怕死，贻误战机，要求临阵换将，兵部的官员自然是为徐将军开脱解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每逢大朝会双方就要吵成一团，柳旭的折子恰好起到缓冲作用，既解了徐将军的燃眉之急，又暂时安抚住了朝堂官员，皇上当即下旨让柳旭出征。
柳旭几乎是一接到圣旨就点齐了兵马，只是他们刚从贵州平乱回来不久，武器铠甲严重不足，柳旭想到北上的路线正好经过宁王、裕王、庆王和北川王的封地，每个王爷都有五千护卫军，柳旭便向皇上请求从几位王爷处借几件武器铠甲救急，军情紧急皇上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立刻就恩准了。
有皇上口谕，柳旭本来觉得这是小事一件，可当她见到几位王爷送上来的武器铠甲后还是气得脸色发青，四家送来的全都是在库房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发霉生锈的破烂货，柳旭当即给远在辽东的楚茗雪写信，从他那里借来了一万件铠甲这才解了燃眉之急。而对这几位投机取巧的王爷，柳旭也没客气，专门留下几百人检验这些军需，她让人用刀砍铠甲一百下不破，武器砍木桩五十下不卷刃方为合格，结果可想而知，最后得出的合格品只有铠甲二十五幅，大刀十把，长枪十五支，然后命人将结果写成奏折上报朝廷，并揶揄着要给几位王爷请功封赏，皇上知晓后震怒，下旨申斥，几位王爷这才发觉事情严重了，纷纷上表谢罪，恰在此时柳旭向皇上抱怨自己没有朝廷编制，粮草常常供应不及时，皇上便命这四位王爷为柳旭供应粮草，直到得胜还朝。
“皇上那边不用担心，”柳旭淡淡说道：“若论起亲疏来，他们几个还未必有我与皇上关系亲近。这才刚刚开始，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只是人我给你们弄来了，怎么用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帐内几人互相交流着眼神，嘴角微翘，都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